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節錄轉載七月號"印刻文學生活誌"中,白先勇先生評王盛弘《關鍵字:台北》專文

歡樂台北
◎白先勇

 王盛弘生於一九七○年彰化和美鎮,十八歲才負笈北上求學,此後一直在台北工作停留。這個時間點與地理遷徙,對他的寫作有重大影響。王盛弘的寫作心理似乎一直存在著台北和彰化和美兩大區塊,城鄉之間的矛盾與緊張往往也就反映到他的作品裡。雖然他在台北居住已經二十年,但始終似乎未能完全與這個城市取得妥協。他寫過初上台北讀書,鄉下孩子進城的興奮與彷徨,在大學裡與女同學跳舞時的慌張笨拙,那時候是八0年代後期,台北正邁向一片榮景的鼎盛時期,也是許多外地人來追求各種夢想的地方。和美少年到台北來,大概也一直在尋夢。可是這個「無情城市」久不久總要刺他一下,使他不得不回過頭去,瞭望彰化鄉下那片綠油油的田野,以求得心靈上的止痛療傷。在王盛弘的幾本散文中,總有幾篇,突然會跳回家鄉和美鎮去,寫出一片牧歌式農家樂的景象:務農的父親在田中耕作的身影、鄉親們閒話桑榆的畫面,那些文章裡,有耀眼的陽光,拂面的稻香,是王盛弘作品中最貼心,最真摯的描寫,寫到中風後的父親,更是情不自禁。但當他筆鋒轉向台北的時候,馬上變色,進入了一個海市蜃樓式的世界。

 《關鍵字:台北》裡的文章,背景當然都在台北,但除了少數幾篇外,描寫的都是這個都市特殊的一則風貌:歡樂台北。書裡幾乎囊括了台北各種歡樂場所:新公園裡的陌生邂逅(夜遊神)、健身房裡肌肉同志的孔雀開屏(天天鍛鍊)、歡樂轟趴(夜間飛行)、歡樂海灘(暗潮)、網路上的歡樂族(花盆種貓),當然還有歡樂吧。這些場所作為背景,作者也就經歷了數不清的歡樂離合。
 
 二○○一年王盛弘出版了《一隻男人》,整本書幾乎都在訴說「一隻男人」尋覓覓在搜找另「一隻男人」的故事,書名頗具寓意,「一隻」形單影隻,「一雙」當然就成雙成對了。可惜那本書到最後一頁,一隻男人終究未能覓得另外一隻,無法修成正果。近些年台灣文學並不乏同志書寫,但多以小說形式虛擬故事出現,像《一隻男人》能拉下「假面」,完全以歡樂「素顏」告白的散文作品,並不多見。在《關鍵字:台北》這本書裡,一隻男人仍舊繼續在尋覓、在渴求,在追逐他那似乎永遠圓不了的綺夢。不同的是,七、八年前,《一隻男人》寫的是三十歲以前,少年輕狂的分分合合,充滿浪漫憧憬,愈挫愈勇,興致勃勃,因為年輕,經得起打擊。可是七、八年後,經過時間的銷磨,一隻男人尋夢的調子變了,因為有了滄桑,變得淒惋。〈經過了他〉是回憶一九九五年九三軍人節在公園遇見的他,他是一個做得一手好菜的職業軍人,與他手纏手,想「與子偕老」,可是卻發覺原來他還有另一隻男人,於是地址簿上只剩下一個挖掉的空洞,心上一抹去不掉的傷痕。一而再,再而三,傷痕就愈積愈多了。〈花盆種貓〉是集子中較特殊的一篇寫作:網路歡樂族的虛擬愛情,對象是位時髦美男,經過一連串網上的虛擬交往後,終於相約見面了,而當美男盛裝迎來時,一隻男人突然從牆上鏡子裡窺見自己青春不再的真實面貌,他與美男擦身而過沒有停足。美男的代號叫鳶尾,所以他也去買了盆鳶尾花,擱在露台,一天鐵窗半空中吊下一隻被劃開肚皮的貓,他把死貓埋進花盆裡當肥料,隔年鳶尾盛開。網路的虛擬愛情,像夜貓一般幽祕,會開出詭異的鳶尾花。這篇文章似真似幻,寫的是個後現代的虛擬世界。
(本文為節錄,全文請參閱"印刻文學生活誌"七月號 P.139)



關鍵字:台北
王盛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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