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富汗首府東北方,幾乎每座橫跨興都庫什的山峰都超過一萬英尺,每年下雪封路期達六個月。不過,在一九六○年代,俄國工程師在沙蘭山口下方鑿建了一座三英里長的隧道,在喀布爾和巴達桑省之間開闢了一條全年可通的路線。到達這座隧道前,得先通過一條蜿蜒的道路,蘇俄軍隊護衛不斷在此遭遇伏擊,那些擅長破壞卡車、大砲,甚至坦克車的穆斯林游擊隊從山區到潘傑希爾河谷一路尾隨、個個擊破。二○○三年春天,雙手和眼瞼受傷、兼任圖書館員的計程車司機阿布杜拉.拉赫曼開著一輛租來的俄國吉普車載我經過沙蘭隧道,希望我首度造訪巴哈拉克的願望能順利達成。

後來,我回顧首次造訪阿國北邊所遇到的障礙,會了解到這些經驗正象徵著我們的「阿富汗冒險」。我們開進隧道後,塵土飛揚、氣味難聞,逼得我們下車。我尋找隧道出口時,爬上了一座通往外面的高架橋,跌跌撞撞來到草原上,看到石頭都被漆上紅色,這才發現我闖入了地雷區。(我小心收回腳步,回到隧道裡,和阿布杜拉慌亂地駛出隧道、繼續前行。)沒多久,又進入鴉片走私者對戰的戰場,只得到路邊溝渠裡尋找掩護。當槍聲漸息,我告訴阿布杜拉繼續隨行太危險,然後便獨自跳上行經的一輛大卡車,躲在一堆要送到皮革工場的爛羊皮下面。

最後,我終於抵達巴哈拉克,卻因為行程之故,沒能見到薩哈.可汗,只得返回喀布爾,飛回美國。幾個月後,我又回到阿富汗,走上了同樣的旅程,到達巴哈拉克後,立刻探尋這位康曼達汗的下落。我在市場裡,看到一輛載滿槍手的白色俄國吉普車朝著我開過來,我心想,有錢開得起這種車的人,一定認識薩哈.可汗,於是揮手示意對方停車。

開車的是一名短小精悍的男子,體格精實,還留著整齊鬍鬚,他下車跟我說話。

「我在找薩哈.可汗。」我一口破達利話。

「他就在這裡。」對方用英語回答。

「哪裡?」

「我就是康曼達汗,薩哈.可汗。」

我一直以為我得等上一個禮拜,才能見到這位在大批看門人和武裝警衛護衛之下辦公的人,頓時之間,我為之語塞。

「哦,對不起,」我結結巴巴地說話,發現我還沒有以適當的阿富汗方式來介紹自己。「阿斯-薩蘭母,阿拉伊昆,我從美國來──」

「很抱歉,可是現在是祈禱時間,」可汗打斷我的話:「請上車,我得去清真寺,讓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。」

他開車帶我經過市集,來到市區的最北端,把車停在納穆丁.可汗.沃西克清真寺旁邊的路上。幾名便衣警衛圍上前來,擁簇可汗快步走入清真寺,另一名制服警衛則帶我來到鄰近辦公大樓的二樓。警衛引我進入一間昏暗無窗的小房間,此時,我請他讓我上屋頂。他面露困惑,但還是指引我走上樓梯,請我坐在草席上,美麗的興都庫什山景觀盡收眼底。我將視線移到大街上,看到幾百人魚貫走出市集,進入清真寺進行午禱。

大約三十分鐘後,人們又跟著薩哈.可汗和地方「烏勒瑪」(宗教領袖)魚貫走出清真寺。可汗走到街上後,抬頭看到我在屋頂上,伸手指著我。一下子有上百雙眼睛隨著他手指的方向、盯著我看,讓我驚慌失措。然後,可汗向我招手,露出微笑。

他來到屋頂後,我向他介紹我自己,並開始描述吉爾吉斯騎兵的故事,以及我們在艾爾沙德山口南方見面的情況。我還沒說到一半,他便露出驚訝的眼神,給我一個結實的大擁抱。

「是的!是的!你就是葛瑞格醫生!」他大叫。我對吉爾吉斯騎兵的承諾早已傳遍瓦罕地區,也傳到薩哈.可汗的耳裡。「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。想想看,我甚至沒有安排大餐,也沒有請村中長老列隊歡迎。請原諒我。」

當晚吃過飯後,可汗邀請我到他自家的屋頂一起討論我們的計畫。他告訴我,他所統治的轄區有多麼亟需學校和其他人民極度欠缺的許多服務。他還提到所有的女孩沒有地方念書,不僅瓦罕地區如此,巴哈拉克和整個巴達桑省東邊都一樣。他講到兩場戰爭造成的破壞,先是對抗蘇聯,然後是對抗塔利班,而重建的工作有多麼迫切。

「看看這裡。看看這些丘陵,」他指著俯視鎮區的群山,較低的山坡布滿無數岩塊石礫。「無以計數的人在這些丘陵中喪生。你眼前看到的每一塊岩石、每一顆巨礫都是我的戰士、夏希德(殉難者),他們為對抗蘇俄人和塔利班犧牲生命。現在,我們必須讓他們死得値得。」

他轉向我,面露堅決。「我們必須把這些石頭變成學校。」

薩哈.可汗的意思再清楚不過,他非常樂意答應我們協助吉爾吉斯人,而且也很想提供協助。在我們一路挺進瓦罕最偏遠的地區之前,我們需要先幫助他滿足他自己轄區的需要,就從巴哈拉克這裡開始。

我倆的關係就此展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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